2022年5月21日 星期六

歉( 李定陸自傳式宗教短篇小說"歉" 初稿完成於延平初中時期)


他和小尤從體育館出來之後,兩人之間的 距離愈來愈大,小尤走進了人群中,他則遠離了這嬉戲的聲音,獨自的在跑道上的沙留下自己的足印。沿途看見籃球場上有同學痛苦的倒在地上,被迅速擡往醫護 室,護理老師站在門口早已發覺這位同學,她正準備迎接這位等待被救治的人。他皺著額上的肌肉,表情十分複雜,心中所感受的是因這位同學突發的事件波及而產 生的情緒。當天到騎樓下樓梯口時,他駐足了一會兒,小尤這時由後方跑上來,奔上樓梯,小尤的死黨在樓梯轉角處叫住小尤。




「小尤!體育老師找你出去幹嘛?」死黨拍著小尤的肩膀說。

 「老師說,下午我和阿清還有同年級其他班上幾位同學,要比賽四百公尺,這是一場選拔賽,優勝同學將代表學校對外參加比賽!」

  「我看你是穩操勝算的,學校裡頭跑得快的沒幾個,同年級中能贏過你,更是找不到,你!是絕對沒問題的吧!」

  「難說喔!」小尤不太確定的回答。

  小尤和死黨,慢慢走進教室,而阿清一直跟在他們後頭,他們的對話聲十分大,事實上阿清並不願意參加這場比賽,自己甚至向體育老師坦白說過,但老師卻以「人才」二字,將要求駁回了。

  阿清走進教室前,在門口回頭環顧了上課鈴聲迴嚮的校園。

  校內的建築物已十分老舊,不過對一所以升學率著稱的明星高中而言,年代久遠的校舍不但可以增加一些古意,更具有極大的歷史價值。

  在南大樓旁邊的花圃,一排大王椰子,長得有三層樓那麼高,高一十班在南大樓的二樓,門口的牌子早已斷了一半,卻仍掛在牆上,教室內的同學正等候著生物老師來上課。

   教他們生物的是位初到學校任課的女老師,以一般女孩子的身高標準來看她的身材,顯然不是很高,若不站在講台上,料想得到後面的同學根本看不到老師,但是 她的聲量足以令全班同學聽到,她的來歷可不小,今年甫自台大護理系畢業,恰巧以前的護理老師出國了,這學期開始,由她接替護理老師的缺。

  五分鐘過去了,老師還沒有來。

  「班長!五分鐘到了!」小尤喊了起來。

  「對!去叫老師啦!」有人附和著。

  小尤似乎挺有影響力,而在阿清的眼中只不過是用金錢、時間和嘴巴換來的,難使人折服。

  班長站起來看看手錶,然後慢條斯理走出教室。

   原本安靜的氣氛,由於小尤的一喊,就像鞭炮般,一下子爆了起來,整個教室亂哄哄的,李水清在小尤旁邊,他一向是沈靜的,不過由他的眼神中可看出愛好自 由,樂天,富正義感的個性,李水清看著小尤,他又在和死黨談著郊遊的事,小尤的嘴巴是忙碌的,讓李水清看呆了,李水清感到奇怪,小尤那裡來那麼多話,不是 玩就是女孩子,居然真有人聽他胡扯,更奇怪的,小尤並不是班上幹部,卻是十分嚣張,幾乎每個值得利用的人都得由他指揮,連班長也要聽他擺佈。

  班長匆忙忙地跑進來:「老師來了!老師來了!」小尤神情慌張的坐定,見老師並沒有進來便問班長:「老師到底來了沒?」

  「來了!來了!就在後面。」班長站在位子旁,還沒坐下。

  班上突然靜了下來,這時老師已經走進了教室。

  「起立!」她人雖矮,但走起路來卻是輕快的。

  「立正!」

  老師習慣性的走上講台,將課本放在講桌上。

  「敬禮!」

  「老師好!」同學們鞠躬齊聲喊著。

  「坐下!」

  她翻了一下點名簿,再擡起頭看看班上每一位同學。

  李水清一直注意著老師的一舉一動,當老師的目光流覽全班的時候,李水清心想:「我們班一定是全到了!」他不放心的看看四週,「絕不可能有人缺席的。」

  「嗯!你們班上人都到齊了!喔!抱歉,剛才有位同學在打籃球的時候,把腿骨給摔斷了!我忙著處理這件事,所以來晚了,好,各位同學翻開四七頁,我們要談的是進化論.....................」

  李水清是個基督徒,他絕不相信進化論,望著書上的猿人圖片,「人類一定是上帝創造的。」李水清緊縮著眉頭說著。

  「………進化論到目前為止,為什麼還只是一種理論,沒有成為事實,因為它缺乏有力的證據,來證明人是由猿類進化來的,另一方面它的理論並不十分正確,所以希望同學要注意它只是一個理論而已,我認為在這個宇宙中必定有一個創造的主宰……………。」

  李水清聽到老師所說的話之後,拉緊的肌肉舒坦不少,臉上也露出了喜悅的表情:「說不定老師也是基督徒呢!」他想,「找到機會我一定得問問老師!」

  下課之後,李水清聽到小尤的死黨問小尤:「喂!小尤!你相不相信進化論!」

  「我啊!我不相信進化論啦!但我也不相信天地間有什麼主宰。」

  「可是人不能沒有信仰,沒有信仰的人就跟野獸無異喔!」

  「我當然有自己的信仰囉!我的信仰就是我的興趣,喂!別老談這個好不好,怪無聊的。你那個女朋友最近如何?」

  「她呀!別提了,……………。」

  微風拂掠,椰子樹垂吊下來的枝葉,不時地隨著舞動,且發出沙沙的擺動聲,李水清突然地望著窗內反映的自己,「我怎麼那麼孤獨?」他喃喃自語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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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 室內的百葉窗沒有一扇放得下來,陽光從窗外整齊的射進來,將教室截為明暗兩部分,原本處於光中的同學全避開了,因為他們喜歡在暗中生存,厭惡光明而躲進了 陰涼的另一邊,只有一人是例外的,他就是李水清,在他的隔壁便屬於陰暗的一半,但他喜歡陽光,寧願享受甚至忍受這熱與力,他相信大部分的人都盲目而附從 的。當李水清在思考這個問題時,一架紙飛機輕飄飄的飛過了幾張綠色的桌子後,俯衝而下,掉落在地面。

小尤將飛機拾起來,再將它射出去,那架飛機竟是用聖經撕下的紙做成的,小尤的死黨不停的撕,不停的摺,「哈…哈…我是兵工廠…我是製造飛機的工廠…哈…。」

紙飛機不斷的產生,玩的人也越來越多了,漸漸明顯的,他們分為兩派,而至三國,像一場慘烈的空戰在進行著,只是大家都把這種行為當做一項有趣的遊戲。

李水清在光中旁觀著,覺得這些人的做法是不對的,怎麼可以撕聖經來做戰爭進行的工具呢?那本聖經又是那裡來的?抬起頭來看著飛機竟在自己頭上飛過,然後掉在桌上,李水清準備把它拿過來,但是小尤快了一步,又把它射出去了。

李水清站起來,看著大家盲目的嘻笑著,一陣無名火湧上來,上前揪住小尤的衣領。

「小尤!你怎麼可以這樣做,你太過分了。」

「我玩我的,又沒惹到你,你…你想幹什麼!」

「你不能把聖經的紙當做飛機射!」

「那你找他,是他摺的!」小尤指著死黨。

「你不要摺行不行!」李水清對著死黨說。

「喲!你信基督教,看不慣是不是!?不過,咱告訴你這聖經可是我的,我愛怎麼樣,就怎麼樣,你沒權利管。」

「阿清!你閃過,不要擋路!」小尤趁機說著。

教室裡越來越嘈雜,似乎大家都在揶揄自己,李水清想著,「神啊!饒恕他們吧!因為他們所做的,他們不知道。」

李水清告訴自己:「當年的使徒們在宣揚真道時不也經常遭人侮辱揶揄嗎?

陽光不斷的向暗處移動伸展,部分的同學已知道這是不能完全逃避的,而安分的坐回自己的位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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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水清站在第四線,小尤則站在第三線,他似乎很有自信的站在原地活動著肌肉,他的死黨也在跑道外為他吆喝,「喂!小尤!好好的贏給他們看看!」

體育老師走進跑道,抓住李水清的手對他說,「我希望你能全力以赴,阿清!」

李水清點點頭。

跑道外每個同學都指指點點的,李水清覺得他們都在對自己命下了賭注,而自己對這場比賽中的勝與負,也下了賭注。

「預備…」體育老師右手舉起槍。

「磅!」向空中一放。

跑道上的選手,都邁出了決定性的一步。

李水清來自鄉村,從小就靠雙腳幹活,跑起來自然比城市中長大的孩子快。到目前為止,李水清一直領先,小尤緊跟在後頭,雙方差距不大,然而與後面的選手距離可就愈來愈遠了。

李水清認為自己在比賽中,必須盡全力跑完,才不算是欺騙,但他相信小尤必會贏這場比賽,於是他在等待小尤的越過,他希望著。當李水清跑到最後一個轉彎時,小尤快馬加鞭的跑到他的旁邊,似乎有意超前,此時雙方都在做最後衝刺時,李水清被小尤的左腳絆倒了。

「倒了!倒了!阿清倒在地上!」有人喊著。

李水清極力的使自己站起來,但是卻做不到,只感覺右腿好疼痛,想說話卻又說不出來,眼看著後面的選手一個一個的直往全奔,而自己仍舊躺在地上,無法動彈。

小尤看到李水清仍在沙中做掙扎,他嚇呆了!

同學們和老師發現情形不對,趕緊跑過去。

「阿清!什麼地方痛!」

李水清好不容易的嚥下了一口苦澀的水,說:「腿!腿好痛………!」

體育老師看著阿清的腿和腳沒有任何的外傷,「奇怪!」老師摸摸自己的下巴,「可能是骨折!」

「你們趕快把他抬到醫護室!」

斗 大的夕陽火紅的燃燒著天,一陣風捲起沙打著轉,雲快速的在時間中移動,大家似乎已將小尤遺忘了,小尤茫茫地站立著,他的死黨也不知何去,「我敗了吧!」不 禁打了一個冷顫,「我不是故意的!」他對著偌大無人的操場說,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!」但是會有誰聽呢!只有死寂的樓方對他漠漠的搖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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醫護室中,四週的牆貼著鮮麗的卡片,李水清被同學抬到床上。體育老師對護理老師說:「他的右腿可能有骨折!」
護理老師忙著拿夾板,繃帶,摸著李水清的右腿。

「這裡是不是!」老師摸著紅腫的地方。

「嗯!好痛!」李水清叫著。

「老師?」李水清說,「你也是基督徒嗎?」

「嗯!我是呀!你也是嗎?」

「嗯!老師!班上只有我一個基督徒,我覺得我好孤獨哦!」

「別忘了,還有神與你同在啊!」

李水清點點頭,臉上浮起了釋然的表情:「是的,我並不孤單。」

「老師,計程車來了!」同學們對護理老師說。

幾名同學抬著李水清離開醫護室,然後將他抬進計程車內。 

「阿清!」小尤從操場上遙遠的另一邊跑過來。

「阿清!抱歉!我不是故意的!」小尤彎下腰來對阿清說。

「小尤,沒關係的!」阿清凝望著小尤說。

「仁愛醫院!」體育老師坐在前面的位子,對司機說。

司機一腳踩下了油門,阿清望著小尤的身影,隨著計程車的離開越變越小,漸而消失,阿清轉過頭,面對前方綠樹叢叢的樹蔭大道,默默的祈盼小尤,「上帝!賜福給小尤吧!」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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